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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毛泽东诗词集》杂想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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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说来,由于句子长短参差,韵律起伏上下,词比规整的格律诗更适合传达曲折、波动、回环往复的情绪。长调词尤其明显。小令的句式一定程度上只是五七言诗的拼凑,不像长调那样变化繁多,而且它太短了,余地不够,容不下几个转弯;好比女人太矮,便不大容易有好身段、好曲线。沉郁顿挫一个特征,跟词这个体裁的性质天然凑拍,词所以适合制造出它来。古来的批评倾向也给我们造成这个印象:沉郁顿挫被捧为词的最高境界。批评家们用各自的口吻、从各别的眼法接触到这个主题;粗粗地分头听他们讲话,似乎风马牛不相及似的,听得仔细了,原来大致朝向一个东西,好比《庄子》名言“一呼我为马,一呼我为牛”,叫来叫去,叫的只是一个人。例如讲词宜曲不宜直,词体“要眇宜修”,称赞别人的作品“回肠荡气”、“一波三折”,批评别人的作品太率太露、不够沉著,等等,都暗底下勾连着沉郁顿挫。批评家们囿于各自的理论,叫他们看对方的话,也许不大能够解会,像隔着《庄子》里秋水涨宽的大河看对岸,“不辨牛马”的;可是咱们旁边人见得出来,他们的讲法实际颇有贯通,互相间并非牛头不对马嘴。这里也暗示,格律虽然死硬,并非死尸,而有活力;它不但在风格的建立上显出主动性,还暗底下影响评论家的眼光。我不详谈古人关于对沉郁顿挫的看法,这节里涉及豪放派比较多,我只举几则与豪放派有关的评论。金国的元遗山总论豪放派道:“(东)坡以来,山谷、晁无咎(补之)、陈去非(与义)、辛幼安诸公以歌词取胜,吟咏性情,留连光景,清壮顿挫,能起人妙思。”苏氏之学,曾被朝庭禁止,可是北人最为崇尚他,所以元遗山体认得不外行。他除掉指出清壮那个豪放特征,也没有忘掉顿挫那个曲折、波动的特征。山谷赞赏东坡的书法“挟海上风涛之气,”夏敬观也把类似的说法品目东坡的词:“东坡词如春花散空,不着迹象,使柳枝歌之,正如天风海雨之曲,中多幽咽怨断之音,此其上乘也。若夫激昂排宕、不可一世之概,陈无已所谓:‘如教坊雷大使之舞,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乃其第二乘也。后之学苏者,唯能知第二乘,未有能达上乘者,即稼轩亦然。”海雨天风中,杂有幽咽怨断,情绪便不会直来直去,写法无疑也要转折一下。夏批评稼轩,并非怪稼轩不能曲折,他讲的那个“宕”字便含有跌宕起伏之意;而是怪他顿挫得太使劲力、转折勾勒得太刻露,不如东坡“春花散空”的“不着迹象。”这也是对苏、辛词风相异处很真切的领会。从东坡到幼安,激昂豪放的一面加强了,顿挫也更不隐晦了。周济说:“稼轩郁勃,故情深;白石放旷,故情浅;稼轩纵横,故才大;白石局促,故才小。”“郁勃”的“深”“情”,不易讲成直爽、发散的兴高采烈;在“纵横”中“郁勃”,也跟婉约派轻柔的郁勃有了区别,所以周济又讲稼轩“沉着痛快”,“痛快”一词跟婉约派搭不上边的。谢章铤讲辛词“缠绵悱恻”,也是对他曲折一面的描述。好些批评家并不特别提到苏辛的曲折处,原因在于,这个特征在先前婉约派那里便是常情,批评家的注意力枪打出头鸟,瞄准着作家异于前人的地方。后来向苏辛学步的作家,往往也只留意到这出头之鸟,发生偏颇。要讲起这个情况,批评家才重视苏辛的曲折,抬出祖宗来吓唬子孙。王国维便讥讽道:“学幼安者,率祖其粗犷滑稽,以其粗犷滑稽可学,佳处不可学也。”谢章铤警告说:“学稼轩者,要于豪放中见精致。近人学稼轩,只得莽字、粗字,无怪阑入打油恶道。”“精致”便是叫大家别一味粗豪——粗着嗓子瞎嚎。周济不满“后人以粗豪学稼轩,”因此株连到祖宗:“稼轩不平之鸣,随处辄发,有英雄语,无学问语,故往往锋芒太露。”这个太露与太豪放有关,顿挫得太使劲力也脱不了干系。周济出于这个心态,看东坡时,也别有见解:“人赏东坡粗豪,吾赏东坡韶秀。韶秀是东坡佳处,粗豪则其病也。”况周颐论词标举“重、拙、大”,讲究“沉著、厚”,大体上似乎要求感情诚挚不轻浮花哨,用笔沉静宛转而不快人快语、大喊大叫。这可以从他自己的创作里得到应证。他评贺方回的词说:“苏辛皆极厚,然不易学,或不能得其万一,而转滋粗率、叫嚣、澜浪之类。东山词亦极厚,学之却无流弊。”他看出苏辛感情、用笔都曲折、回环。南宋的刘过号龙洲道人,他“流落江湖,酒酣耳热,出语豪纵,自谓晋宋间人物。”刘熙载读他词的感受是:“狂逸之中,自饶俊致,虽沉著不及稼轩,足以自成一家。”他认为刘过沉著不够,原因给冯煦一语道破:“龙洲自是稼轩附庸,然得其豪放,未得其宛转。”宛转者,曲折也。夏承焘与张璋同选一本《金元明清词选》,书的前言不知是否出于夏先生手笔。前言里有一段跟刘过相关:“元中叶诸词家中,刘因、许有壬、张翥影响较大。刘因的《樵庵词》笔力雄浑,逼近东坡。许有壬的《圭塘东府》境界高远,有‘长枪大戟’意度;然而多用直笔,蕴藉或有不足,风格与刘过为近。”太直、不够蕴藉,这类话刘熙载和冯煦一定听得顺耳、点头。前言还评陈其年“雄爽有余而沉郁不足”;推重东坡的知音元遗山时,特别夸奖他“有一种慷慨低回、直切而沉郁的境界”;这里的用语都跟我们一致了。《词选》前言的作者,确是词作的好读者。讲沉郁顿挫为词里最高境界,当然主要指长调而言。可是,小令里,这个倾向照样是主要势力,不过,小令拐弯余地不足,批评家的讲法也便有异,这个势力往往从反面见出来。小令里,过于纤巧、轻浮、直露的风调历来受到屏斥,同样要求感情沉厚、绕着圈子,讲话隐曲、卷着舌头。有时候,评论家会对“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这类直得像情人对面发誓的句子异常赞叹,这好像表明情感笔法的“直”受到尊敬,实际恰恰相反。如果词里铺天盖地全是直,那么,这样的句子大可能淹灭其中,浮不起来,评论家看它不见,至少看它不见得特别打眼。正由于整体的气氛是曲,这样的直才异军突起。它的情感炽烈得异乎常情,我们会感到作者给这情感逼得紧急,连曲说也顾不上了。“曲”没有正面把这类句子牵到评论家的赞美里,而是从背后把它踢进去的。

沉郁顿挫受到推崇,不论豪放一路,还是婉约一路。当然,表现在豪放里的沉郁顿挫,与表现在婉约里会分出不同的面目,产生相异的效果。豪放派由于笔势更为高远、笔力更为粗重,情绪更为激烈,作转折时,力度、幅度都自然较婉约为大。假使讲豪放派“顿挫”,婉约派也许更宜用“曲转”,讲婉约派像“流水”,豪放派便像“屈铁”,一个用笔方一点儿,一个圆一点儿。辛词是沉郁顿挫的典范,相对说来——至少表面看来,东坡稍弱。不过,东坡的杰出长调,几乎都有极重的顿挫——这句话也许可以推广到词史里绝大多数杰出作品——这个现象颇耐寻味。我觉得这并非巧合,而恰恰是沉郁顿挫把作品推托进杰作里。东坡写词不像毛一口长气地只写一个不拐弯的意思,他的词意老在转折,至少转移。词意的转折,往往连带感情的变化;好比河中的船,会随河流的曲折、波浪而回环、起伏。同时,无妨这样说,不须词意、语气上明白地转向对立面,仅仅情感色彩的变换,实际便已是一种转折,它把一种感情倾向否定前边的感情倾向。我们偷懒省事,就地取材,比较一下毛和苏的《念奴娇》。

苏词的内涵并不简括,它安排了三个主角:大江明月这样的自然景观、古代的风流人物、作者自己,三者间的关系错综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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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的脉络便是编织这个三角关系,感情的变化也附丽于这个脉络。“大江、明月”都是终古不变的物事,至少无妨想象它们不变——文艺传统正把它们用为“永恒”的意象。我们不举别的例子,单看东坡自己的供状。他写《念奴娇·赤壁怀古》的同时,还写有《前赤壁赋》:“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如彼,而卒莫消长也”。“大江流日夜”,江水“不舍昼夜”地流逝,可是江本身老在,并未流走。“月有阴晴圆缺”,而月本身并未消灭,甚至并未消长。“风流人物”便相反,无论怎样轰轰烈烈,终究短暂、终归于消逝。苏词一开头便老实不客气地泼一瓢冷水:“大江”的“浪”淘尽了“千古风流人物”。我们心底里一直以来的成见,风流人物气概伟大,不可一世;可是,他们称雄也不过一世,东坡把大江的伟大一棍子便打掉他们的气焰,压得他们极为渺小,不值一顾似的;因为他们短暂飘忽,而大江永古不易。这是对我们成见的一个转折。这句声调高昂,气势很足。解诗家们看到这一点,然而,从未注意到,这个气势是以贬低风流人物为代价的,跟后边歌颂他们伟大的那股气势,性质上相反、情感上对立。解诗家们没能解释这个矛盾,因而也便没可能理解这首词。在起句里,作者跟永恒的自然景观认同,来蔑视风流人物。接下来一韵,渐渐切入一个具体的时代、那个时代的人物,而不是起句里笼统包罩的“千古风流人物。”感情较为平稳,不过,“三国、赤壁”之类字眼,气概依然不很小。再一韵写景,笔势激烈蹈厉,感情陡然振起;所写便是火烧战场的景物,作者心理上愈发沉入到具体的那个时代中去了。末韵把这江山景物与当时在江山里活动的人物并提,上一韵写景实际可看作对这句豪杰的隐喻,景物的雄伟也就是人物的雄伟,景物的伟大也感染我们,勾起我们那个成见:在其中活动的人物当然不会孱懦。作者这时已经背叛“大江”,向“风流人物”投降了,他跟人物认同,由蔑视变为吹嘘。完成这个转向,东坡花掉三韵,煞费苦心,由空泛概指的风流人物,渐进入具体的人物,他们具体演出的场地,一步步把我们催眠蛊惑;而且拿景物做障眼法,借着景物的品性引出人物的品性;便这样,他偷梁换柱、偷天换日。我不认为东坡用技巧刻意地蒙哄我们,他不过追踪了自己心理活动的脉络,他无意蛊惑我们,而在蛊惑自己,我们在旁边也跟着给催眠了。于是,一到下片,东坡忘掉自相矛盾,而兴高采烈地替风流人物当鼓吹手。他直讲“雄姿英发”,勾勒上片末句含而未露的赞颂。接下来写周郎“羽扇纶巾”,“谈笑”之间不费吹灰之力便打赢了那场大战,愈把周郎吹到半天云里。情感也坐直升飞机似的,一个劲儿攀升。从“故国”开始,催眠术失效。他到故国——从前的三国时代——的那番“神游”,就像梦游给惊醒。他从无保留地认同风流人物这个立场里退出来,回到开篇认同“永恒”之物的立场。感情像从直升飞机上投zha弹似的,急遽下落。他讲:自己为已经消逝的人物这样发声动气,激奋不已,唱叹不置,弄得头发都成少年白;旁人要笑自己——实际是自己笑自己——太多情了。言下之意,跟永恒之物相较,风流人物飘忽变幻,渺小得可怜,值不得花费感情。写这词之先,东坡刚经过乌台诗案,差点儿送命,给贬到赤壁附近,这是他政治上的惨重失败。所以“神游”三句,也可能包含这样的意思:同周郎那样的成功者比较起来,自己败得简直不成人子,作什么为他们那样耸动情绪?岂不可怜可笑。不过,无论是别人到手的功业,自己没到手的功业,甚至向功业伸手的愿望,都同样地渺小、虚浮不实。所以结句他把“人间”——风流人物、愿望、失败等等——与“江、月”做个对照,感叹“人间如梦”,唯“江、月”永恒真实,还是酹它们一样樽罢。“人间如梦”只是滥熟语,而这里下得特别精当:梦是好的,可惜是假的,大家巴望美梦成真实,及到醒来,真实亦不过一场美梦而已;同样地,伟大是可爱的,大家所巴望的,可惜跟“江、月”冷静相照,它不过渺小飘忽而已。古代西方人把圆视为最美的图形,因此认为天体运行的轨道全是圆的。中国古代的道法、文法也讲究圆。东坡词的结尾也回到了开头,“如常山之蛇,自啮其尾”,成个圆圜,章法一定会叫好些古代批评家满意。不过,结尾与开头感情色彩极不相同。东坡经过与豪杰们认同,便再也不可能像开头那般蔑视他们了。他跟豪杰们志趣相同,血脉相通,他们给流逝、消灭,他有物伤其类之痛,豪杰们的命运便是他自己——以至整个人类的命运。从本性上看,人类是自我中心主义者,患有先天的自大狂症,它极自然地觉得人类、人类的事业无边地伟大。可是,东坡的理智提醒他,这个伟大毕竟只是虚妄。他没奈何地靠近“江、月”的立场,而无从扭转自己的情感倾向,他对如梦变灭的那些东西,满心的哀悯和悲伤;就好比被协迫的投敌者,看着敌人残杀自己同胞时的态度。所以词会那样情绪迷茫、复杂地结束,既有找到月这永恒者的安慰,更有自己、同类不能永恒的无奈、惘怅;留下深永的余韵、引起深长的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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