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最有机会享受美味的是高官富商,但他们的饕餮乐趣全在一时的口体之奉,美味在他们脑子里生不了根,在他们的笔触上也生不出花。文人学士们不同了,他们虽“不大吃得起”,但他们拈箸入口便会香留齿颊,鱼肉饫饱之时常思授人余香,拈毫握管就多了长久回味的“话本”,文人的风雅此处多了可圈可点的韵致。大概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我国已开始了对饮食文化和烹调技术的专门研究,出现了许多专著。唐朝人记载了当时一位精于烹饪的尼姑,她用酱肉、酱瓜等食品制成拼盘,表现王维隐居的“辋川二十一景”,精妙如艺术品。苏东坡谈论他的“东坡肉”大俗大雅:“慢著火,少著水,火候足时它自美。”说到这里,又得用上汪曾祺的话,文人们善于谈吃,“八大菜系,四方小吃,生猛海鲜,新摘园蔬,暨酸豆汁、臭千张,皆可一谈。”
汪曾祺先生擅写美文,也善品美食,他写过很多谈吃的文章,从这些文字中能够读出他的“别样才情”。汪先生喜欢谈论家乡的饮食,他写《故乡的饮食》、《故乡的野菜》,津津乐道家乡的“菜根香”,他说,家乡的“拌荠菜总是受欢迎的,吃个新鲜,凡野菜,都有一种园种的蔬菜所缺少的清香。”汪先生的“吃法”与别人不一样,就像他的文章一样有个性。
大凡能把饮食一道谈得饶有风味的人都有不俗之处。汪先生说:“到了一个新地方,有人爱逛百货公司,有人爱逛书店,我宁可去逛逛菜市。看看生鸡活鸭、鲜鱼水菜、碧绿的黄瓜、彤红的辣椒,热热闹闹,挨挨挤挤,让人感到一种生之乐趣。”汪先生谈吃美文多不胜举,都有一种从容在里头。当有人将32篇最有意味的这样文字“烹调”为《五味》时,不由得让人“闻香下马,知味停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