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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烟渺渺———汪曾祺与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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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手气”最好的是“卤腐”、“冬菜”,还有“茄子酢”。卤腐是用专门的豆腐块儿做的,到了那季节,做豆腐的也不吆喝,就径直上门来了。竹篮里麦秸草仿佛阳光的暖床,火柴大小的豆腐块儿就整整齐齐排在床上,卖家一惊三乍。豆腐块有层腐皮,嫩而薄,轻易碰不得,小小心心“数”(买)来,就得晒晾,我们兄弟必被遣去守望———吆苍蝇,恁无聊,恁乏味,恁没有战斗,你不能拍,即使掸,也要小心毁了豆腐,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苍蝇?日晒夜收,三天,除去了一半水分,“裹”了盐、辣椒面、八角、花椒末、茴香籽,豆腐块就下罐了。这时狭促的家里,充满了饱和的薰香,给贫苦人的操劳一种莫名的安慰。这时,得用酒给豆腐块“洗澡”,就着淋漓的酒汁满满裹了作料,将豆腐块从底至上,一层层“砌”在罐里,再将余下的作料涮了酒“喷”在面上,封口,“旋水”(往广口内浇一圈水),大功告成。

    腌冬菜,最苦是洗菜。我永远记得冬天洗苦菜的滋味;两只手泡在冰冷的水里,骨头冻得生疼,想哭,疑是指头掉了,一捞,红红的还在,半天呵不暖来。这时季苦菜收市,便宜,贵了我们买不起。立春以前,得把一年的咸菜腌好了,怎么要洗恁多的苦菜呢?都吃了?过后,我们还是把它全吃了。

    母亲很少做“韭菜花酢”,不独“费工”,用料、晒晾的考究,一如一项绵密而审慎的“工程”。成熟了的韭菜花,要夹蕾,不爆花,这还容易。昆明的“韭菜花酢”与曲靖“韭菜花”略存小异,不用萝卜丝,而用新鲜苤蓝切成小丁儿,生脆津甜。最难是苤蓝丁的晒晾,要一次曝干,色白,收水在七成。苤蓝含糖高,一遇天阴落雨,糟了!蔫儿了、乌了、霉了,尽弃前功。如腌的是“干巴菌韭菜花酢”,还得有上好的干巴菌,撕成丝儿,也得曝干至五六成,天时不凑合,蔫了、涝了,前功尽弃。要占尽天时、地利。汪先生说:韭菜花,“这是中国咸菜中的‘神品’。”应非妄辞。

    俗说“五味俱全”,云南的咸菜,用料的“配伍”之考究,国中莫比。“韭菜花酢”兼薰、辣、酸、甜、咸,韭菜花虽经腌制,其“花”不改,苤蓝丁生脆,干巴菌更具殊味,各种主料杂合,原味化变,酿一炉精醇,又形色不损,焉能不“神”?

    与“韭菜花酢”齐名的当属“茄子酢”。

    大约1967年,我陪母亲去长春探望即将生产的大姐。出了月子,口腻,多年离家的她倏地就想起了“茄子酢”,那想,不可名状,念念叨叨,不可解。母亲说,东北的茄子不知可不可以做呢?我倒亲眼见了,一挂送菜的大车上,那把式一边撩响鞭,一边攥一个茄子,生吃,倍儿香!料想那茄子是不错的。至于“米面”,东北有上好的大米,估计炒了擂面也不差,辣椒!对了,辣椒呢?东北的辣椒傻大,嫩得果子似的。姐夫呀一叫,有了,同事中有一朝鲜族———朝鲜族家的辣椒,了得!这就齐了。我买下两大篮子茄子,切丝、晒晾,又舂辣椒面、米面。太阳还凑合,茄子转瞬成“干”。东北的茄子没心,特嫩,大甄子蒸了拌作料,不等储罐,先就抽炒一碗,尝过,其味美过“昆明”。那顿,大姐下了一海碗高粱米粥!

    大凡云南昆明人,对家乡的“酢”真是特别地依赖,其强烈的程度外人不可解读。已故的佤族女作家董秀英,腌得一手好咸菜,其中“萝卜丝酢”,是我吃过的同类中最好的。驻京学习,她竟然将三女同寝的宿舍变成了一间作坊。到水碓子去采办料子,就大起堂场,正值隆冬,北京滴水成冰,暖气片加温,窗子的夹层成了储柜,云南“酢”在十里堡的鲁迅文学院声名大震,人人争食,断了再续,竟然红火了一个冬天。

    云南人都知道朱家璧,这位少年从戎,黄埔就学,后转辗延安,衔命南归,领导云南革命武装斗争,身历百战的将军,一生传奇无数。但鲜有人知道,将军还是一位“酢坊”高手。将军偏爱自制咸菜,且自采买、选料、洗理、晒晾、配调、腌制、入罐、贮藏,样样精通,事事亲躬。少时,我到将军家玩儿,总爱将他的“坊”巡视一通。一次,遭遇了他的“雷霆震怒”,大约是“凉姜”黏糊了,不知谁的过错,落雨忘收。吃饭时,将军余怒未消,但上桌来的五六种咸菜,其中“甘露子”出罐了,生脆津甜;“韭菜苔”也清爽可爱。将军这才稍安。于是,就“酢”说了开来,将军戏称:“解放军打败国民党,靠小米加步枪;云南边区游击队靠什么?你猜猜———老酢加步枪!”20世纪90年代,将军年至耄耋,且目力大衰,“酢坊”之劳,大约总是不再,但老酢素餐,依旧不废,一碟(很小的碟)咸菜,又一碟更少也更小的咸菜,一碗稀饭,如此而已。

    人间至味,可问此师。

    我的少年,是在那古旧的瓦罐釉光里,弥散着莫名熏薰的陋屋里度过的。许多类似的回忆,也仿佛贮藏在一只只“双口”大瓮里,知其多味,却懒得开封。

    腌咸菜,“看”得多了,我也是个中熟手。妻子过来后,我教会了她,她也渐渐得了几种“手气”,尤以冬菜、甜藠头最为不俗。

    汪曾祺先生说:“小说要有浓郁的民族色彩,不在民族文化里腌一腌、酱一酱,是不成的,但是不一定非追寻得那么远,非追寻到一种苍苍莽莽的古文化不可。”

    这是至理。依这理由,现在的孩子不一定非会腌咸菜不可。就是将“韭菜花”当成“萝卜花”;“甘露子”当成狗屎结,也并不触犯什么条令。但生活偏要将人“腌一腌、酱一酱”,即使满口“巧克力”,恐怕也“在劫难逃”。

    中国,就是一道“咸菜”。

    外国人就不大能吃,中国人又离不了。

    先生的《咸菜和文化》似犹未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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