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高一同步辅导大全,http://www.deyou8.com
齐人物论(续三·诗歌部分)|致橡树|舒婷,
说》和《与死亡对称》中,给我们讲了太多的道理。真正的抒情诗人既不是故事
家,也不是道理家,而是语言舞蹈家。杨炼是当代最有舞蹈意识的诗人,可惜他
的语言狂欢常常悖离语言的本性,成了为狂欢而狂欢的语言强迫症。以至于目眩
神迷的读者在他的迷乱舞姿之下,看不出平易澄明的诗意舞台。
严 力《还给我》(《后朦胧诗全集》)
诗画两栖的严力,诗思精密而清晰,具有一种金属感,一如钟表的内脏。他
是少有的具有幽默感的诗人,他的诗充满机智,即便在他严肃的时候:“请还给
我那扇没有装过锁的门/哪怕没有房间也请还给我/请还给我早晨叫醒我的那只雄
鸡/哪怕被你吃掉了也请把骨头还给我/请还给我半山坡上的那曲牧歌/哪怕被你
录在了磁带上也请还给我……请还给我整个地球/哪怕已经被你分割成/一千个国
家/一亿个村庄/也请你还给我”,我还没有见过一首呼吁回归自然的诗,如此简
洁而诙谐,有力而优美。
陆忆敏《室内的一九八八》(《后朦胧诗全集》)
组诗《室内的一九八八》,每一首
www.deyou8.com
的诗题都是日期,可能这是有史以来第一
组由女诗人在第一时刻全程记录妊娠期心理感受的诗篇。例如《一月七日》:
“一个人,忽然走完了前半生……然而仍需等待/生活也一如既往/这段日子我将
如游魂/不属于今生和来世/要到秋天,一声蝉哭/才始现日后之路”;再如《二
月二十四日》:“我长睡不醒/回回头,又垂入梦境/我多次重归旧园/在那昏暗
的走廊终端/与先人们同时落难/身临绝境的不是我/但我与身俱在”。这样的诗
不是写出来的,而是合于自然节奏的生命呼吸——然而我们的呼吸并不简单,它
有种种细微的身心感受,只要你用心地倾听。天赋卓越的女性触觉渗入身陷困境
的人类心灵深处,然而决不咄咄逼人地以揭秘者自居;隐秘的黑箱被纤手温柔地
打开、轻抚然后收藏。诗人的内心独白就是你的内心独白——无论你是女性还是
男性。每一个听懂的人,都会感到自己也“与身俱在”。
陈东东《〈秋歌〉之七“幻想的走兽”》(《现代汉诗》)
没有一个当代诗人比陈东东写得更华美,更富于音乐性,他的长句尤其具有
独到之处。但却不能简单地判定他是一个形式主义诗人。一切可解读的诗都有思
维理路可循,而陈东东的诗没有这种理路,他以无意义华彩乐章的方式,淋漓尽
致地展露了现代汉语的语言美。在陈东东笔下,存在主义不仅仅是一种学说和结
论。似乎无意义正是它的意义,诗人正是以一种抽空意义的写作方式,向日趋无
意义的当代文化敲响了警钟。在追求语言美这一点上,陈东东与古典时代的李商
隐颇为相似。这首诗可以看作诗人的某种自况,陈东东就是一头“幻想的走兽”。
余光中《乡愁》(《与海为邻》)
余光中陈义高峻,诗风矫健如天风。凭着超人型的胆识才华,他几乎用“数
目字”的方式再次证明了诗歌是文学的皇冠,再次捍卫了诗人在文学世界睥睨万
物的统治者地位。若我们接受余光中设定的标准,则在他为现代汉语施行“心脏
搭桥手术”时,他的同行——尤其是一些大陆同行——多半只有在一边传镊子递
纱布的资格,也许连这都不配。评论余光中如此大面积的成就,几无可能。我只
来得及指出一点:余光中与自己的诗笔存有一种感人至深的亲情,在使用任何一
个汉字前,他似乎先与该汉字确定了恋爱关系,“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
我相信也是他的基本作派,只是由于才气过于丰盈,文思如一台高能处理器,才
会在“一毛不拔”间神速作成锦词嘉言——尽说好话令人泄气,那就再加一句苛
评:文字上用力过猛,卿云烂兮,也会使诗句机心深重。一意仗剑作法,“惟陈
言之务去”,偶尔也会拗断情感的自然流程。
阿 吾《相声专场》(《中国先锋诗选》)
阿吾为诗歌开辟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可惜似乎仅有一次达到如此水准。这是
我见过的当代诗中,运用陌生化效果最成功的一首杰作,值得大段引出:“经一
个女人介绍/出来两个男人//一个个儿高/一个个儿矮//个儿矮的白又胖/个儿高
的黑且瘦//第一句话是瘦子说的/第二句话是胖子说的//胖子话少/瘦子话多//瘦
子奚落胖子/观众哄堂大笑……出来一个老头/观众用右手打左手//经一个女人介
绍/老头叫牛倒立//老头先讲一句/老头再问一句//前一句声音粗/后一句声音
细……经一个女人介绍/出来一群男人……其中四个人闹意见/一个人竭力调解//
调解一定时间/出现一次响声//这样已经七次/每次稍有差别//四个人终于团结/
要调解的人赔理//此时响起同种频率的声音/是右手打左手的声音”。作者把
“相声专场”成功地提炼为“元语言”,每个读者因而能轻易地把“元语言”再
还原为实际形象:“一个女人”是报幕员,“两个男人”表演双口相声,“牛倒
立”表演单口相声,“五个人”表演群口相声,“右手打左手”则是鼓掌。
孟 浪《冬季随笔》(《后朦胧诗全集》)
有人问“诗人你为何不愤怒”,孟浪恰好属于已经十分罕见的愤怒的诗人。
他的诗风极其硬朗,每一句诗都像铁锤打在铁砧上,火星四溅,沉重有力。“因
我的呐喊而嘶哑的天空/雷声是无人能听到了//因天空的呐喊而嘶哑的我/呼吸是
越来越轻了//谁来接着喊?……和平的、宁静的大雪/正在把枪械里的铁融化/一
支军队整齐地进入墓地获得永生。/和平的、宁静的大雪/使你一点儿也看不见天
上/还有我,在呐喊//我的心逐个敲打着/无辜死者的墓碑/我的心呵,要让整座
墓园或世界醒来”。
汪国真(任何一首)
作为诗国的国耻,新时期诗名最著的,是连诗歌幼稚园都没毕业的汪国真。
如果汪氏分行押韵的涂鸦之作是流行歌曲的歌词,我没意见,但要跻身诗国则必
会人神共愤。汪氏警句都是“欢乐是人生的驿站/痛苦是生命的航程”之类的货
色。他教导读者:“人,不一定能使自己伟大/但一定可以/使自己崇高”。诗歌
爱好者不一定能使自己杰出,但为什么可以,使自己如此糟糕?为了押韵,他竟
敢写出这样的句子:“爱,不要成为囚/不要为了你的惬意/便取缔了别人的自
由”。汪氏的灵感大都来自对浪漫主义名诗的拙劣模仿,比如“如果生活不够慷
慨”是对普希金“假如生活欺骗了你”的模仿;“如果,你是湖水/我乐意是堤
岸环绕/如果,你是山岭/我乐意是装点你姿容的青草”,则是对裴多菲“我愿意
是树,如果你是树上的花;/我愿意是花,如果你是露水”的模仿。把这种东西
判为“弱智”都显得过于菩萨心肠。“要永远保持最初的浪漫/真是不容易”,
然而要永远保持这样的弱智,更不容易。
汪静之《惠的风》(《惠的风》)
“湖畔诗人”汪静之,作品乏善可陈,让我感兴趣的只是他近乎不变的“移
情”对象,大致为四位女性。写给“菉漪”的最多,写给“D”的最少,两者却
都一腔陈言,极为泛泛。写给“佩声”的次之,却因其中似乎藏着一段类似陆游
与唐婉的故事,故最具真情实感。再就是写给“H”的了,“H”即“惠的风”,
真名中也许有个“惠”字。他几乎同时在给四个姑娘写诗,而不是像莎士比亚那
样,基本上只为一个黑美人写诗,或像拜伦那样,周期性地轮换抒情对象。平均
用力的结果是,他写了那么多情诗,却没有一首具备撼人心魄的力量。他只是
“迷在薰风里/甜蜜而伤心,翩翩地飞”——诗贵有情,但比情更可贵的是执着
或专注,后者才是力量的源泉,所谓“情志”是也。在生活中做一个遇红辄醉的
多情郎也许感觉不坏,但艺术则需要一些更蛮野的东西。大诗人笔墨出行,通常
是没必要系领结的。
周作人《丙之三·滚灯》(《儿童杂事诗图笺释》)
这是丰子恺与周作人的联袂之作。二位都是出入雅俗的高士,诗图并茂的结
果,读者当然只有喷饭不迭的份。子恺的漫画,人神共乐,无待赞词,妙的是知
堂的诗,竟也质朴丰茂,童心大炽,读来有草席气,菜蔬气,民智气,天真气。
周作人在诗词上原无抱负,故序言里一个劲地自贬自抑,有一处竟干脆用直译法,
将现代通译为“诙谐诗”的nonsensepoems,直译为“没有意思的诗”。好在诗
的好坏未必与作者的抱负相关,叫什么名儿更是无关痛痒。当然我并不认为周作
人借这些儿童杂事诗就能在诗人堂上挤占一席,但他的确为后人提供了一个有趣
的文本。对不少文本来说,我觉得“有趣”不是一个“够了”的概念,而是“足
够”。——附带说一下,这本书之能面世,大出版家钟叔河前辈的“笺释”之功,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