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 10月,川端康成去伊豆旅行,与一伙江湖艺人结伴。其中有一位十四岁的小舞女,川端对她产生了一种美好的情愫。这一年川端十九岁。八年以后,二十七岁的川端写出了《伊豆的舞女》,令他一举成名的作品。而在前一年,他的散文《温泉通信》,据研究川端的专家分析,也同他邂逅的那个小舞女有关。然而。在这篇散文,川端对此事却只字未提,只是将笔触伸向沐浴在阳光之下的竹林,想像“竹林用寂寞、体贴、纤细的感情眷恋着阳光”。阳光透过竹叶所呈现的浅黄透明的色彩,既招人喜爱,又令川瑞感到寂寞。而他的心情,“完
全变成竹林的心情了。”
日本文学有一种传统手法,即“季节感”。以景托情,创造一种特殊的氛围,从而表现人物情绪。比如这篇散文,关于竹林,以及开端“疑是白羽虫漫天飞舞,却原来是绵绵春雨”;“本以为在下雨,谁知外面却是洒满了月先”;“白色的霭雾腼腆地在溪流上空飘浮。”有意识地利用春雨、月光、雾霭,曲折地表现作者的心境。川端早几年在此地对小舞女产生了悲悯之爱,一种若明若暗的情绪流动,托之于景物当然也如烟似雾了。
在日本,自《源氏物语》以来,便形成了自己的传统的美学观念,认为在人们的诸多情感中,“只有苦闷、忧愁、悲哀”,一切不如意的事,才使人感受最深。这种情绪,日本人概括为“幽情”。川瑞康成继承了这个传统。《温泉通信》便迷茫着这种伤感、幽寂的情绪。
“孤单的寂寞不时地向我袭来。我合上眼睛,咬着棉袍的袖子。就嗅到一股温泉的气味。我很喜欢温泉的气味。现在我对这块土地已经非常熟稔,不觉得怎么样了。可是从前我舍弃交通工具走下坡路,快到旅馆便感到有一股温泉气味,泪珠便快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这里,川端所表达的不仅仅是个人的意绪,其背后则是日本文学捕捉“幽情”的传统。
1968年,川端六十九岁的时候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他在瑞典科学院发表演说,题目是《日本的美与我》,阐述了日本的和歌、禅宗与文学传统。指出对自然与人生一种悲寂心态的捕捉,是日本文学的底蕴。他的作品,《雪国》、《千鹤》、《古都》等,都弥漫着日本文学的传统光芒,从而值得一嚼、再嚼、三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