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永远不对群众作一些会使他脸红的让步;他把群众蒙住了,他能支配群众。他使所以他永远不对群众作一些会使他脸红的让 步;他把群众蒙住了,他能支配群众。他使听的人自以为了解他的思想,其实他们只有听到作者特意写来博取掌声的段落,才报以掌 声。他们了解与否,对莫扎特有什么相干?只要作品能成功,使作者有办法从事于新的创作就行了
四
莫扎特在1777年10月10日信中说:“创作是我唯一的快乐,唯一的嗜好。”
这个幸运的天才仿佛生来就是为创造的。历史上很少见这样旺盛的艺术创造力。因为莫扎特的得心应手,一挥而就的才华,不能与 洛西尼那种不假思索的铺陈混为一谈。——巴赫是靠顽强的意志写作的,他对朋友们说:“我是被逼着用功的,谁和我一样用功,就会 和我一样的成功。”——贝多芬永远和他的天才肉搏,朋友们去看他而正碰上他在作曲的时候,往往发见他困惫不堪的情形无法形容。 兴特勒说:“他脸上的线条都变了样,满头大汗,好象才跟一支对位学家的军队作了一场恶斗。”不错,这里说的是贝多芬写作弥撒祭 中间的“吾信吾主”的一章;但贝多芬老是拟稿、思索、删削、修改、添加,从头再来;而等到全部完成以后,又从头再来;有一支奏 鸣曲,久已写好而且已经刻好版子的,他在Adagio开头的地方又加上两个音。——莫扎特可完全没有这种苦难。他心中的愿望,他实际 上都能做到,而且他只愿望他所能做到的。他的作品有如生命的香味:正如一朵美丽的花,只要拿出劲来活着就是了。创作在于他是太 容易了,不但双管齐下,有时竟是三路并进,无意中表现出他的不可思议的,惊人的手腕。1782年4月20日,他写作一支赋格曲,同时 还在写一支序曲。某次音乐会预定他演奏一支新的小提琴与钢琴奏鸣曲;他在上一天夜里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急急忙忙写了小提琴部 分,没功夫写钢琴部分,更他在上一天夜里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急急忙忙写了小提琴部分,没功夫写钢琴部分,更没时间和合奏的人 练习一次;第二天,他把脑子里作好的钢琴部分全部背出来演奏。
(1781年4月8日)——这种例子不过是百中之一。
一个这样的天才,在他的艺术领域内自然无所不能,而且在各个部门中都发展得同样完美。但他特别适宜于写作歌剧。我们不妨把 他主要的特征重述一遍:他有的是一颗完全健康而平衡的灵魂,一颗平静的、没有热情的风暴、可是非常敏感、非常婉转柔顺的心,受 着坚强的意志控制。这样的一个人假如能创造,必然比别人更能用客观的方式表现人生。热情的人精神上有种迫切的要求,无论作什么 非把自己整个放进去不可。莫扎特可完全不受这种要求的牵掣。贝多芬的作品,每一页都是贝多芬;这也是最好不过的,因为没有一个 英雄能象贝多芬那样引起我们兴趣的。但在莫扎特,由于他的感觉、温情、细致的聪明、自我的控制等等的优点混合得非常和谐,所以 天生的长于抓握别人心灵中许多微妙的变化;并且他对当时贵族社会的形形色色感到兴趣,能够把那个社会活生生的在他的音乐中再现 出来。他的心是平静的,没有任何渴求满足的声音在心中叫喊。他爱人生,也善于观察人生;要把人生照他所看到的在艺术中刻划出 来,他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他最大的荣誉是在乐剧方面,这是他早知道的。他的书信证明他特别喜爱戏剧音乐:“只要听见人讲到一出歌剧,只要能够上戏院 去,听见人家歌唱,我就乐不可支!”(1777年10月11日信)“我有一个无法形容的愿望,我想写一出歌剧。”“我羡慕所有写作歌剧 的人。听见一个歌剧的调子,我就会哭……写歌剧的愿望是我一刻不能忘怀的。”(1778年2月2日与7日信)“对于我,第一是歌 剧。”(1782年8月17日信)
五
以下我们谈谈莫扎特对歌剧的观念。
莫扎特纯粹是个音乐家。我们看不出他有什么文学修养的痕迹,更不象贝多芬那样的注意文学,老是自修,而且成绩很好。我们甚 至不能说莫扎特主要是个音乐家。因为他只不过是音乐家。——所以对于在歌剧中需要把诗歌与音乐融和为一的难题,他用不到多所踌 躇。他用一刀两断的方式解决了,凡是有音乐的地方,决不许有竞争的对象。
他在一七八一年十月十三日的信中说:“在一出歌剧中间,诗必须绝对服从音乐。”
他又说:“音乐居于最高的主宰地位,叫人把旁的东西都忘了。”
可是我们不能就认为莫扎特不注意歌词的脚本,不能认为音乐在他是一种享受,歌词只是音乐用来借题发挥的材料。相反,莫扎特 深信歌剧必须真实的表现情感和性格;但表现的任务,他是交给音乐,而非交给歌词的,因为他是音乐家,不是诗人;也因为他的天才 不愿意把他的作品和另外一个艺术家平分。
才不愿意把他的作品和另外一个艺术家平分。
“我不能用诗句或色彩表现我的感情和思想,因为我既非诗人,亦非画家。但我能用声音来表现,因为我是音乐家。”(1777年11 月8日信)因此,诗歌的责任在于供给一个组织完美的布局,供给一些戏剧化的场面,“富于服从性的歌词,专为音乐写的歌 词。”(1781年10月13日信)余下的,据莫扎特的意见,都是作曲家的事;作曲家所能运用的语言,和歌词同样准确,虽则是另外一种 方式的准确。
莫扎特写作歌剧时的用意是毫无疑问的。他对歌剧《伊多曼纳》和《后宫诱逃》中好几个段落都曾亲自加以注释,很明白的显出他 很聪明的努力于心理分析:“正当奥斯门的怒气愈来愈盛,听众以为歌咏调快要告终的时候,节奏不同与音色不同的Allegro assai, 一定能产生最好的效果;因为一个这样狂怒的人是越出一切界限的,他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所以音乐也应当变得面目全 非。”(1781年9月26日信)提到同一剧中另一歌咏调的时候,他说:“惊跳的心是预先由小提琴用八度音程宣告的。大家在这儿可以 看出一个人的战栗和迟疑不决,可以看出由一个crescendo所表现的心绪的紧张;大家也能从加了弱音器的小提琴和一个长笛的齐奏 (Unison)上,听到隅语和叹息。”(1781年9月26日信)这种力求表情真实的功夫做到哪一步为止呢?——是不是会有止境的呢?音 乐是否永这种力求表情真实的功夫做到哪一步为止呢?——是不是会有止境的呢?音乐是否永远能够,如莫扎特所说的,“象一颗情绪 高涨的心的跳动”呢?——是的,只要这种心的跳动始终保持和谐。
因为莫扎特只是一个音乐家,所以他不许诗歌来指挥音乐,而要诗歌服从音乐。因为他只是一个音乐家,所以戏剧的场面一旦有了 越出高雅趣味的倾向,他也要它听命于音乐。
他在1781年9月26日信中说:“因为感情——不论是否激烈——永远不可用令人厌恶的方式表现,所以音乐即使在最惊心动魄的场 面中也永远不可引起耳朵的反感,而仍应当使它入迷,换句话说,要始终成为音乐。”
可见音乐是人生的绘画,但这人生是经过净化的。反映心灵的歌词,必须对心灵有诱惑的力量,但不能伤害皮肉,“引起耳朵的反 感”。音乐表现生命,但是是一种很和谐的表现。
这种情形,不但在莫扎特的歌剧是如此,在他所有的作品都是如此。虽然他的音乐表面上象是刺激感官的,其实并不然,它是诉之 于心灵的。莫扎特的音乐永远表现某一种感情或是某一种热情。
而最值得注意的是,莫扎特所描写的感情往往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在别人心中观察得来的。他自己心中并没有这种感情,而是在别 人心中看到这种感情。——他倘若不亲自说出来,我们简直不会相信:出来,我们简直不会相信:“我想完全根据罗斯小姐来作一曲 andante。一点都不会错:andante怎么样,罗斯小姐便是怎么样。”(1777年12月6日信)莫扎特的戏剧意识既如此之强,所以他在一 些最不需要戏剧意识的作品中,就是说在一般音乐家尽量把自己的个性和梦想放进去的作品中,也流露出戏剧意味。
六
现在放下莫扎特的书信,让他音乐的浪潮把我们带走罢。他整个的灵魂都在他的音乐中间。我们一听,就能发觉他的本质,——他 的柔情与聪明。
到处都有他的柔情与聪明:所有的感情和思想,都被这两样包裹着,浸yin着,象一道柔和的阳光般沐浴着。因为这缘故,他描写反 派角色从来不成功,而且他也不想在这方面成功。只要想到《莱奥诺拉》中间的暴君,《自由射手》中魔鬼般的人物,《尼伯龙根的指 环》中可怕的英雄,我们就可以由贝多芬,韦柏和瓦格纳的例子,相信音乐是很能表现并引起仇恨与轻蔑的。但正如莎士比亚的《十二 夜》中的公爵所说的,音乐主要是“爱的养料”,而爱也是音乐的养料。莫扎特的音乐就是这样。因为这缘故,喜爱他的人把他看作亲 人一般。并且他是用多好的礼物回敬他们的!仿佛是连续不断的柔情和长流无尽的爱,从他那颗仁慈的心中流到他朋友们的心中。—— 他很小的时候,对于感情的需要就到了病态的程度。据说他有一天突然问奥国的一位公主:“太太,您喜欢我吗?”她故意和他打趣, 回答说不;孩子便伤心得哭了。——莫扎特的心始终是儿童的心。这一类天真的他打趣,回答说不;孩子便伤心得哭了。——莫扎特的 心始终是儿童的心。这一类天真的央求,永远用着“我爱你,你也爱我罢”这种温柔的音乐,重复不已的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