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文化》是汪曾祺老先生的一篇书序,它实质是一篇文化散文,包含有浓厚的文化意蕴。本文中已明确交代“胡同文化”即是一种封闭文化,在商品大潮的冲击下,胡同文化已渐渐消失,但对于它的衰落,作者却说很眷恋,甚至伤感。封闭文化本应是加以批判的东西,对于它的消失,人们应该象鲁迅对待雷峰塔的倒掉那样拍手叫好,可是汪老先生却又为何如此伤感呢?
这首先要从作者的生活经历、思想文化修养谈起。作者的大半辈子都在北京度过,耳濡目染北京文化几十年。胡同是他生活的家园,胡同是滋长他文化的土壤,那里的一草一木,那里的一朝一夕,无不蕴藏着传统文化独特的魅力,无不寄托着作者对传统文化浓浓的情感。细品此文,不难看出作者对北京文化的了解之细、熟悉之深和喜爱之浓。这些都说明作者对传统文化怀有深厚的感情,传统文化已在作者心中深深打下了永不能磨损的烙印。对于这样一个对传统文化情有独钟的老人来说,胡同的消失,难免让他对即将消逝的传统文化产生深刻的留恋之情。
其次,在北京胡同文化丰富内涵中,具有一些作者所推崇、所钟爱的传统文化的“精华”(作者这么认为)。如知足常乐、随遇而安、安分守己、安土重迁等。文中流露出来的对胡同文化的眷恋,实际上也是安土重迁思想在作者身上的集中体现。事实上,这种思想不只是在作者身上存在,这也是大多数中国人所共有的一种怀旧情结。
再次,街巷胡同消失后,作为胡同文化的替代品──高楼文化,并不能立即填补作者因失去胡同文化而形成的感情空白。因为高楼文化照比作者理想中的要求,还有很大的差距。高楼文化同封闭的胡同文化相比,有其“更为封闭”的一面。虽然高楼文化具有浓厚的现代气息,拥有更多的科技含量,广播、电视、互联网的普及,传媒的迅速发展,信息的高速流动,使人们足不出户就可以尽晓天下大事。这在某种意义上说,确是彻底打碎了传统封闭文化的桎梏,让人们充分享受到开放带来的成果。但是,在人们日益深入地探索外部世界奥秘的同时,与我们近在咫尺的邻里、朋友、同事之间却悄然形成了新的隔膜。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在比肩接踵的人海中,淳朴的乡土之风、亲切的邻里之情日渐淡化,更多的却是无可名状的孤独。所以,虽然胡同消失了,胡同文化消亡了,但封闭文化的残余,却以其它种种形式的变体,在高楼文化中继续存留下来。作者正因为洞悉此点,才又凭填了几分感伤。
虽然高楼文化并不是完美的文化,还有很多局限性,但作者并没有一味沉迷于对传统文化的感伤中难以自拔。作者虽然已届高龄,但他的思想依然深遂,头脑依然清醒。他深刻地认识到,高楼文化是时代发展的产物,具有胡同文化无可比拟的优越性,尽管不十分完美,但确实是先进的文化。而胡同文化作为传统文化的代表,已不能适应时代发展的要求,终究要退出历史的舞台,告别胡同文化是历史的必然。所以文中结尾的一句“再见了,胡同文化”,虽然略有缠绵伤感之情,但人们从中更可以深刻感受到作者告别胡同文化的毅然和理智。这也正是作者入乎其中而又超乎其外的悲喜交集情感的体现。读来如品香茗,余韵久存。
(刘明娟 吉林省梅河口市第五中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