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忧乐悲欢,触于景,感于情,发于心,诗歌便应运而生。古人吟诗作赋,原本为人生之一大乐趣,然“方吟半句诗,闯下杀身祸”的事情也委实不少。
历史上的诗祸中,影响最大的应该是“乌台诗案”了。 1076 年,王安石罢相,吴充、王圭继任,苏轼的政敌便以谤讪新政弹劾苏轼。他们从苏诗中断章摘句,指责苏轼“衔怨怀怒”、“包藏祸心”——如“读书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终无术”被指为讽刺取士制,“东海若知明主意,应教斥卤变桑田”被指为斥责盐政,“根到九原无曲处,世间唯有蛰龙知”被指为“有不臣意”。王圭报告皇帝说:“陛下飞龙在天,轼以为不知已,而求地下之蛰龙,非不臣而何?”于是苏轼被系御史台(即乌台)一百多天,被迫写下自供状,检讨自己 10 年来所作诗文,后被以官抵罪,贬至黄州。为此,诗人悲愤地写下“人生识字忧患始,始名初认便可休”,并发誓要从此与“田父野老相从山间”。
清朝雍正、乾隆年间大兴文字狱,因诗得祸凡数十起。举人汪景琪著《西征随笔》一书,有“皇帝挥毫不值钱”诗句,被枭首。甚至有个秀才顺口吟了句“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也被杀头。蔡显在《闲闲录》中引古诗“夺朱非正色,异种亦称王”被处死。乾隆四十三年,徐述夔作《一柱楼》诗:“大明天子重相见,且把壶(胡)儿搁半边”,被砍棺戮尸。
“祸起诗行”是专制社会里中国文化和中国文人的悲剧,也是历代封建统治阶级文化政策的缩影。然而因帝王个人的好恶,或因一时诗名较重,也有一些人因诗而侥幸得福。
唐代诗人韩翊写的七绝《寒食》,当时在宫廷中广为传诵。时德宗制诰(起草诏令)缺人,中书省申请圣旨裁定。德宗批曰:“与韩翊。”正巧当时有与韩翊同姓名者任江淮刺史,中书又具二人姓名同进,让皇帝明确人选,御笔复批曰:“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又批曰:“与此韩翊。”其实韩诗隐寓讥讽外戚和宦官之意,不知是德宗未谙此味,还是正合其心意,韩翊却因诗获官了。
宋神宗熙宁九年,这一年的中秋夜晚,皓月当空,苏轼与客人在新筑成的超然台上赏月饮酒,欢乐之余,不免有些思念弟弟,这时感慨颇深,即兴写成《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一首。胡仔在《苕溪渔隐丛话》中说:“中秋词,自东坡《水调歌头》一出,余词尽废。”可见这篇词在当时的影响之大。一天,神宗问现在外面最流行的曲子词是什么,太监便把这首词抄给了神宗。神宗看到“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等几句时,深有感触地说:“苏轼终究是爱戴君王的。”于是下诏把远在黄州的苏轼调到离京师比较近的汝州。苏轼因这首词的创作而得以迁往内地,也算是因词得福吧!
“因诗得福”现象虽给人们以调侃、轻松之趣,但其中却隐含了时代文化、政治的重要信息,和“祸起诗行”一样共同印证着封建专制统治者的肆意妄为、非理性,表现出“臣民社会”中个体命运的不可把握,对现代“公民社会”的建立有重要的历史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