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对此在词中也有过描写:
“迁延,珊瑚筵上,亲持犀管,旋叠香笺,要索新词,(歹带)人含笑立尊前。(《玉蝴蝶》)”
因而妓女和柳永的关系是相当亲密融洽的,他们组成了一个以嫖客柳永为中心,一大堆风尘妓女为羽翼的才子佳人集团,柳永曾自豪地说“自古及今,佳人才子,少得当年双美。”两百年后引柳永为同调的关汉卿的两句曲词“我是个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也可视为柳本的写照。
他与妓女的关系十分亲密,他对自己的这种风月生活也颇为自得,这在词里表现得也相当大胆、直露、毫不虚伪,毫不做作,公开宣称“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烟花苍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鹤冲天》)”据《能改斋漫录》卷十六载,仁宗皇帝读到此词后十分不满。“及(下次)临轩放榜,特落之,曰:“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自此,柳永索性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
作为大宋第一位专业词人兼嫖客的他,“把妓女看成是他的知己和知音,把真情实感寄托在她们的身上。”这家伙绝对是个花花公子,看看他嫖过的美眉吧: 秀香:“秀香家住桃花径,算神仙才堪并。”(《昼夜乐》)
英英:“英英妙舞腰肢软,章台柳,昭阳燕。”(《柳腰轻》)
瑶卿:“有美瑶卿能染翰,千里寄小诗长简。”(《凤衔杯》)
心娘:“心娘自小能歌舞,举意动容皆济楚。”(《木兰花》)
佳娘:“佳娘捧板花钿簇,唱出新声群艳伏。”(《木兰花》)
酥娘:“酥娘一搦腰肢袅,回雪萦尘皆尽妙。”(《木兰花》)
虫虫:“就中堪人属意,最是虫虫。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集贤宾》)“虫娘举措皆温润,每到婆娑片恃俊。”(《木兰花》)
《醉翁谈录》里有一段记载,实在令人感叹:
“……耆卿一日经由丰乐楼前,是楼在城中繁华之地,设法卖酒,群妓分番,忽闻楼上有呼“柳七官人”之声,仰视之,乃角妓张师师。师师耍峭而聪敏,酷喜填词和曲。与师师密。及柳登楼,师师责之曰:“数时何往?略不过奴行,君之费用,吾家恣君所需,妾之房卧,因君罄矣!岂意今日得见君面,不成恶人情去,且为填一词去!”柳曰:“往事休论。”师师乃令量酒,具花笺,供笔毕。柳方拭花笺,忽闻有人登楼声。柳藏纸于怀,乃见刘香香至前,言曰:“柳官人,也有相见。为丈夫岂得此负心!当时费用,今忍复言。怀中所藏,吾知花笺矣。若为词,妾之贱名,幸收置其中。”柳笑出笺,方凝思间,又有人登楼之声,柳视之,乃故人钱安安。安安叙别,顾问柳曰:“得非填词?”柳曰:“正被你两姐姐所苦,令我作词。”安安笑曰:“幸不我弃。”柳乃举笔,一挥乃至。三妓私喜:“仰官人有我,先书我名矣。”乃书就一句:“师师生得艳冶”,香香、安安皆不乐,欲掣其纸。柳再书云:“香香于我情多。”安安又嗔柳曰:“先我矣!”挼其纸,忿然而去。柳遂笑而复书云:“安安那更久比和,四个打成一个。幸自苍皇未款,新词写处多磨,几回扯了又重挼,奸字中心着我。”三妓乃同开宴款柳。”
嫖客柳永写给妓女荔枝姑娘的一封情书《荔枝香》十分经典: “甚处寻芳赏翠,归去晚。缓步罗袜生尘,来绕琼筵看。金缕霞衣轻褪,似觉春游倦。遥认,众里盈盈好身段。
拟回首,又伫立、帘帏畔。素脸红眉,时揭盖头微见。笑整金翘,一点芳心在娇眼。王孙空恁肠断。“
荔枝,柳永笔下的一位绝色美人。是极品。
身着鳞斑纹的红衣,翩翩起舞。极为诱人的,肌肤洁白如雪,水盈盈散发光泽,甚是娇嫩。亦有淡淡的芳香。
《望海潮》是柳永笔下的另一种风月场面: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竟豪奢。
重湖叠献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好景,归去凤池夸。
据说此词流播金国,“金主亮闻歌,欣然有慕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志。”毫无疑问《望海潮》中柳永把杭州当作了一个大的妓院。“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娱乐场所万千,美色无限,风月无边。常言道:色胆包天,难怪金主亮向杭州大妓院进军。
柳永仕途不畅,终因穷困潦倒而死。死后凄凉,竟然是几个妓女凑钱埋的他。他的死讯传出后,有上千的妓女络绎不绝地到他的墓地悼念,轰动一时。中国有句俗语,叫“***无情,戏子无义”,可人们在这些妓女身上,却看到了她们对柳永的一片深情厚意。不像现在有人点背,,泡妞泡成了老公。当嫖客当如柳三变,能做到这种份上,古今中外,大概只有柳七一人了。
关于古代妓女,我们不必道貌岸然装出一副伪君子的样式,哪个男人不喜欢歌颂杜十娘的《长相依》,又有哪个男人不为李香君的形象,想把自己变成侯朝忠,还有哪个男人不想和李师师那样的女人睡一夜。在宋代,文士们把中国古汉语最华美的词汇都给了妓女,她们:明眸闪闪,风姿绰绰;鬓发玄髻,光可以鉴;皜齿朱唇,星眼晕眉;香腮莹腻,体态轻盈;粉妆玉琢,灼烁芳香;被服杂错,巾鲜明;靥辅巧笑,神飞倾城;娇态千变,万种风情;爽歌凝云,谈论双频;扶肩昵语,悄唱低吟……
李师师是北宋东京名妓。《东京梦华录》记载:“李师师本角妓也。”所谓“角妓”,乃歌妓。李师师最擅长的是“小唱”。徽宗时期,她的小唱在东京瓦肆独占鳌头,《东京梦华录?京瓦伎艺》云:“崇观以来,在京瓦肆伎艺……小唱李师师、徐婆惜、封宜奴、孙三四等,诚其角者。”因李师师所唱多“长短句”,即今之宋词,故与北宋词人多有交往,如张先、秦少游、晏几道、周邦彦等。关系最为密切者,只有周邦彦一人。
花花文人秦少游为之作《生查子》词写她的色容: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遍看颖川花,不似师师好。“
又作《一丛花》词赠李师师:
“年来今夜见师师。双颊酒红滋。疏帘半卷微灯外,露华上、烟袅凉口。簪髻乱抛,偎人不起,弹泪唱新词。佳期谁料久参差。愁绪暗萦丝。相应妙舞清歌夜,又还对、秋色嗟咨。惟有画楼,当时明月,两处照相思。”
张子野甚至专为李师师创新词牌《师师令》,并作词云:
“香钿宝珥,拂菱花如水。学妆皆道称时宜,粉色有、天然春意。蜀锦衣长胜未起,纵乱霞垂地。都城池苑夸桃李,问东风何似。不须回扇障清歌,唇一点、小于朱蕊。正值残英和月坠,寄此情千里。”
自称“赏尽天下花,踢尽天下球,作尽天下官”的嫖客宰相李邦彦,也是师师屋内常客。但和李师师缠绵最紧的则是周邦彦。他曾为李师师作《洛阳春》,词曰:
“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莫将清泪湿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清润玉箫闲久,知音稀有。欲知日日依栏愁,但问取亭前柳。
面对李师师的色艺双绝,他们只是意yin。周邦彦这个情场老手却是李师师的知心爱人。“
周邦彦,字美成,号清真居士。妙解音律、工于文词,少年时代所写的《汴京赋》深得神宗、哲宗赏识,“贵人、学士、妓女,皆知美成词为可爱”。他结识李师师时,年纪虽已过了60岁,人老心不老,老牛还想吃嫩草。仍风流不减当年,因其词句绮丽绝伦,京城歌妓无不以唱他的新词为荣。初见李师师时,周邦彦便觉相见恨晚,即填了一首《玉兰儿》记录了他对李师师的印象:“铅华淡伫新妆束,好风韵,天然异俗。彼此知名,虽然初见,情分先熟。炉烟淡淡云屏曲,睡半醒,生香透玉。赖得相逢,若还虚度、生世不足”(《大宋宣和轶事》)这位年逾花甲的旷代词人,对于李师师有着无限倾倒。师师喜欢他的文采,乐于和他接近,交往日久,二人关系甚为密切。
宋人陈鹄《耆旧续闻》中记载:“美成至注主角妓李师师家,为赋《洛阳春》云,‘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莫将清泪湿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清润玉箫闲久,知音稀有。欲知日日依栏愁,但问取亭前柳’”从《洛阳春》中不难看出嫖客周邦彦对李师师的赞美和同情,并规劝她找个知心之人出嫁,以解愁苦。可见,二人友谊深厚,绝非一般。
宋徽宗赵佶天生就是嫖客,凡是京城中有名的妓女,几乎都被他嫖过,据说有时还将喜欢的妓女乔装打扮带入宫中据为己有。在赵佶光荣的嫖客生涯中,李师师是极其重要的篇章。
张端义在《贵耳集》中记载了宋徽宗和周邦彦二嫖客无意聚首的一段轶事,说宋徽宗幸李师师,恰周邦彦先在,知皇帝到,周便匿于床下。徽宗携新橙一颗,说是江南新贡,以讨好师师。邦彦悉闻此事,隐括成著名的《少年游》云“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后,师师为徽宗歌此词,徽宗大怒,知为周作,便把他赶出京城。过了几日,帝复幸师师家,不遇,便久坐等她。师师夜半才回,愁眉泪眼,憔悴可掬。问其故,师师说送别周邦彦去了,不知皇帝要来。徽宗问有词否﹖师师云:“有《兰陵王?柳阴直》词:“柳荫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谶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桑条过千尺,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映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剪,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凄侧。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记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沈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徽宗便让她唱了一遍,听后深深感到有一种“小雅怨怀而不乱”的感觉,不觉大动怜才之心。他知道李师师也不愿意周邦彦离京,于是便赦免了周的罪名,把他召回,封他为“大晟乐正”,准他随时在李师师家走动。宋徽宗当时职务最高,可以作为公务人员的标本,他艺术成就较高,可以作为文人的参照,从这两个角度,可以说开创了嫖客史研究的一个崭新局面。